第22章 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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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中的药味儿比宋声上次来时又要重了几分，空气中充盈着微微发苦的味道，闻得她直皱眉头。
文皇后卧床许久，瘦了一大圈，面色惨白没有半点儿血色，眼底还泛着乌青。她冲宋声招招手：“过来说话。”
一旁，李嬷嬷悄悄抹了把泪，搬来一张矮凳搁在床边上。宋声有些拘谨的坐着，只见文皇后摸摸索索半天，忽然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她手里。
文皇后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发虚。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费劲了她所有的力气，说话的时候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从前，你托本宫查的事情，本宫替你查了。本宫此前，交代你的事，也希望你……”
文皇后话还没说完，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胸口满脸的痛苦，随后便咳出一口血。宋声哪见过这架势，也跟着吓得小脸儿发白。
“无妨。”文皇后再次摆了摆手，“我如今已是药石无医，无力回天。这宫里，终究是容不下我这个皇后。”
面对此情此景，宋声不由自主的跟着鼻尖泛酸，下意识便伸手握住了文皇后的手：“娘娘洪福齐天，定当……定当……”
她没念过几天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词儿来，最后只剩抽抽噎噎，反倒要文皇后来安慰她。
文皇后轻笑一声，“宋声，你是个好孩子。”
“要好好服侍陛下，要为陛下开枝散叶。”
“可记下了？”
……
文皇后的身后事并未大操大办，而是一切从简。陛下为之罢朝七日，这事儿便轻易揭了过去，日子又变得一如往常。
皇后去后不久，李嬷嬷便殉了主。陛下念其忠心可鉴，也给予了厚葬。
直到春节前夕，宋声才拆开那日文皇后给的信封，里头薄纸一张，整整齐齐的誊写着几处地址。这些地方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甚至还有几处相隔甚远。然而，整张纸上，除了几个地址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
外人若看了，只怕会一头雾水。可宋声知道，她或许能在这些地方的其中某一处找到自己的亲生弟弟。
寻人或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连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过，只是查到了几个疑似方位罢了。真要挨个去找，那也是大海捞针的事。可既然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事儿便算是有了希望。
当然，皇后的去世还是产生了些影响的。就比如原先定在开春的选秀大典，到底还是没能在春天顺利开展。
就连表面上看似不受影响的皇帝陛下，私底下却也实实在在的难受了一场――至少在宋声面前是如此的。
裴世衡一连在春晖阁宿了几日，却都没碰宋声一根手指头。两个人盖着棉被纯聊天，且讲的总是文皇后的事儿。
“朕听说，皇后离世那日，你去凤仪殿见过她。”
宋声有些拘谨的躺着，她和裴世衡虽一块儿歇了几日，可实际上却是一人一床棉被。可明明都不在一个被窝里，宋声却仍旧觉得别扭。她一面点了点头，一面动了动自个儿略有些僵硬的腰肢。
裴世衡的睡相实在是太好了，基本可以说，前一夜睡下去是什么姿势，第二日醒来便还是什么姿势。这本事可让宋声羡煞不已，她最是睡得不老实的。一个人睡的时候倒也无妨，反正一张温软的大床足够她在上头翻来又覆去好几回了。
可眼下和陛下一同，那就非比寻常了。
她睡得小心翼翼，睡的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将边上这尊大佛给挤着碰着了，更怕这尊大佛会嫌弃她的睡相难看。于是这几日，宋声过的不可谓不痛苦。晚上基本都睡不着什么好觉，人还睡的难受极了，明明二人晚间什么也没做，她还总是腰酸背痛的。只要陛下不在，她随时都睡得东倒西歪的。
宋声平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不得劲。腰扳直不动弹久了，就会有些发酸。而此时，她不只是腰酸，脖子也有些酸软。
概因她总是忍不住悄悄侧头去打量裴世衡。
就在宋声悄悄活动着自己僵硬酸胀的颈脖时，一旁的裴世衡忽然动了。
他微微起身靠在床头，伸出一只手替宋声按起脖子，可把她吓了一跳。
“陛……陛下？”
裴世衡见小姑娘要侧目瞧向自己，伸手轻轻敲了她个脑瓜崩，随后继续不动声色的替她按着颈后的穴位，正色道：“你总看朕做什么？”
裴世衡作为皇帝，博学多识那都是最基础的，这天底下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情。宋声起初被裴世衡扼住了命运的后颈还有些僵硬，可架不住‘裴师父’手法专业。只两下便叫她舒服的直眯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因为陛下好看。”宋声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而且陛下不仅人生的模样出众玉树兰芝，待人也宽厚，这不，还屈尊降贵的给她捏脖子，实在是好的不得了。宋声舒服的缩起一双柔荑握成了拳头，眼睛已然阖上，长睫微颤借着烛火投下点点倒影。直到裴世衡收回了手，她才后知后觉的撑开一条缝去打量。
“你还是第一个夸朕好看的。”
裴世衡这话说的不假，生在帝王家，容貌其实是最无用的东西。后宫嫔妃又称三千佳丽，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都在皇帝的后宫里，如此基因经过一代代的洗涤，哪怕先祖皇帝模样再不堪又如何？从小，他同兄弟姊妹们上比文武诗词，下比琴棋书画，却从未有人拿容貌做比较。
后来继了位，人们更是只会夸他治国有方，乃当世明君。
哪怕是皇后亦或者其他嫔妃，都从未讲过这样的话。
宋声却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好在陛下看起来并不生气，她才暗自松了口气，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从前妾家乡爱叫那些长得好看的男子为美男子，但妾瞧着，没有一个比得过陛下您好看。自从妾进宫后，才知道这天底下好看的人竟然都在皇宫之中，就比如您，或者您身边的陆公公……”
陆庸？
裴世衡拧起一双眉毛。
虽说他的生活中不会过分关注一个人的容貌，可不可置否的是，陆庸的模样的确是宫中不少宫人曾议论不止的。从前他并没当回事，听听也就罢了，可如今从小姑娘口中听到，不知为何莫名就变了味儿了。
宋声说着说着便戛然而止，因为裴世衡的气场肉眼可见的低了下去，她都不知道自个儿哪句话说错了。裴世衡岔开话题神色阴郁的问起文皇后那日可曾对宋声说过些什么话，宋声想了想，将信封那事儿隐去之后，将其它话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转述给裴世衡听。
说到那句‘这宫里，终究是容不下我这个皇后’时，宋声略有疑虑的顿了顿。她起初听时，不知道文皇后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阖宫上下，除了太后和嘉和帝二人之外，皇后便是最最尊贵的了，谁能有本事容不下尊贵的皇后娘娘？
“皇后要你完成她吩咐的事，她曾吩咐过你什么？”
裴世衡并未纠结于宋声所纠结的点，他最不解的，无非是皇后为何会找宋声。后宫妃嫔并不多，从前他所知道的，只有文皇后和钟氏关系不大融洽这一点。至于容氏和崔氏，大抵都是默默无闻，和这二人都不亲近。如此转念一想，皇后生前在这偌大且孤僻的皇宫后院之中，居然真的连个能说体己话的可心人儿都没有。
“娘娘的吩咐……”宋声先是怔了怔，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句话指的是哪一桩事，顿时一张小脸儿便染上了绯色。她张了张嘴，最终却是轻轻咬了咬自己那娇嫩欲滴的下唇，半晌也没能吐出一个字儿来。
“怎么了？”裴世衡见状，还伸出手去探了探宋声的额头：“你很热？朕叫人换床轻薄的被褥给你？”
宋声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猛地抓住裴世衡递过来的手，攥在手心里。她的手又热又软，指腹摩擦着那双大手的手背，咽了口唾沫，语气慢且迟疑：“陛下……真的想知道吗？”
宋声此刻脑子里忽然想起两个人，想起此前学过的那些东西，再配上文皇后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裴世衡还是头一回见小姑娘如此，当即有些茫然，便也就迟疑的点了下头。
宋声深深的吸了两口气，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抽出一只手伸出去，挑开了裴世衡的被褥的一角，随后一溜烟便滑了进去。
男人的体温要比她高上不少，被窝像个火炉似的暖烘烘的。宋声一双藕臂环住裴世衡的身躯，双眸含情脉脉的迎上了对方那双充满不解的墨瞳。此刻的宋声小脸儿红扑扑的，眼含水雾撩人心弦，美得不可方物。她将脑袋凑得离裴世衡更近了几分，开口时热气儿就钻进后者的颈间与耳畔。
她道——
“娘娘吩咐妾，让妾给您生个孩子。”
“陛下……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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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中的药味儿比宋声上次来时又要重了几分，空气中充盈着微微发苦的味道，闻得她直皱眉头。
文皇后卧床许久，瘦了一大圈，面色惨白没有半点儿血色，眼底还泛着乌青。她冲宋声招招手：“过来说话。”
一旁，李嬷嬷悄悄抹了把泪，搬来一张矮凳搁在床边上。宋声有些拘谨的坐着，只见文皇后摸摸索索半天，忽然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她手里。
文皇后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发虚。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费劲了她所有的力气，说话的时候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从前，你托本宫查的事情，本宫替你查了。本宫此前，交代你的事，也希望你……”
文皇后话还没说完，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胸口满脸的痛苦，随后便咳出一口血。宋声哪见过这架势，也跟着吓得小脸儿发白。
“无妨。”文皇后再次摆了摆手，“我如今已是药石无医，无力回天。这宫里，终究是容不下我这个皇后。”
面对此情此景，宋声不由自主的跟着鼻尖泛酸，下意识便伸手握住了文皇后的手：“娘娘洪福齐天，定当……定当……”
她没念过几天书，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词儿来，最后只剩抽抽噎噎，反倒要文皇后来安慰她。
文皇后轻笑一声，“宋声，你是个好孩子。”
“要好好服侍陛下，要为陛下开枝散叶。”
“可记下了？”
……
文皇后的身后事并未大操大办，而是一切从简。陛下为之罢朝七日，这事儿便轻易揭了过去，日子又变得一如往常。
皇后去后不久，李嬷嬷便殉了主。陛下念其忠心可鉴，也给予了厚葬。
直到春节前夕，宋声才拆开那日文皇后给的信封，里头薄纸一张，整整齐齐的誊写着几处地址。这些地方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甚至还有几处相隔甚远。然而，整张纸上，除了几个地址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内容。
外人若看了，只怕会一头雾水。可宋声知道，她或许能在这些地方的其中某一处找到自己的亲生弟弟。
寻人或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连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过，只是查到了几个疑似方位罢了。真要挨个去找，那也是大海捞针的事。可既然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这事儿便算是有了希望。
当然，皇后的去世还是产生了些影响的。就比如原先定在开春的选秀大典，到底还是没能在春天顺利开展。
就连表面上看似不受影响的皇帝陛下，私底下却也实实在在的难受了一场――至少在宋声面前是如此的。
裴世衡一连在春晖阁宿了几日，却都没碰宋声一根手指头。两个人盖着棉被纯聊天，且讲的总是文皇后的事儿。
“朕听说，皇后离世那日，你去凤仪殿见过她。”
宋声有些拘谨的躺着，她和裴世衡虽一块儿歇了几日，可实际上却是一人一床棉被。可明明都不在一个被窝里，宋声却仍旧觉得别扭。她一面点了点头，一面动了动自个儿略有些僵硬的腰肢。
裴世衡的睡相实在是太好了，基本可以说，前一夜睡下去是什么姿势，第二日醒来便还是什么姿势。这本事可让宋声羡煞不已，她最是睡得不老实的。一个人睡的时候倒也无妨，反正一张温软的大床足够她在上头翻来又覆去好几回了。
可眼下和陛下一同，那就非比寻常了。
她睡得小心翼翼，睡的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将边上这尊大佛给挤着碰着了，更怕这尊大佛会嫌弃她的睡相难看。于是这几日，宋声过的不可谓不痛苦。晚上基本都睡不着什么好觉，人还睡的难受极了，明明二人晚间什么也没做，她还总是腰酸背痛的。只要陛下不在，她随时都睡得东倒西歪的。
宋声平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不得劲。腰扳直不动弹久了，就会有些发酸。而此时，她不只是腰酸，脖子也有些酸软。
概因她总是忍不住悄悄侧头去打量裴世衡。
就在宋声悄悄活动着自己僵硬酸胀的颈脖时，一旁的裴世衡忽然动了。
他微微起身靠在床头，伸出一只手替宋声按起脖子，可把她吓了一跳。
“陛……陛下？”
裴世衡见小姑娘要侧目瞧向自己，伸手轻轻敲了她个脑瓜崩，随后继续不动声色的替她按着颈后的穴位，正色道：“你总看朕做什么？”
裴世衡作为皇帝，博学多识那都是最基础的，这天底下好像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情。宋声起初被裴世衡扼住了命运的后颈还有些僵硬，可架不住‘裴师父’手法专业。只两下便叫她舒服的直眯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因为陛下好看。”宋声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而且陛下不仅人生的模样出众玉树兰芝，待人也宽厚，这不，还屈尊降贵的给她捏脖子，实在是好的不得了。宋声舒服的缩起一双柔荑握成了拳头，眼睛已然阖上，长睫微颤借着烛火投下点点倒影。直到裴世衡收回了手，她才后知后觉的撑开一条缝去打量。
“你还是第一个夸朕好看的。”
裴世衡这话说的不假，生在帝王家，容貌其实是最无用的东西。后宫嫔妃又称三千佳丽，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都在皇帝的后宫里，如此基因经过一代代的洗涤，哪怕先祖皇帝模样再不堪又如何？从小，他同兄弟姊妹们上比文武诗词，下比琴棋书画，却从未有人拿容貌做比较。
后来继了位，人们更是只会夸他治国有方，乃当世明君。
哪怕是皇后亦或者其他嫔妃，都从未讲过这样的话。
宋声却有一瞬间的僵硬，她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好在陛下看起来并不生气，她才暗自松了口气，大着胆子继续说道：“从前妾家乡爱叫那些长得好看的男子为美男子，但妾瞧着，没有一个比得过陛下您好看。自从妾进宫后，才知道这天底下好看的人竟然都在皇宫之中，就比如您，或者您身边的陆公公……”
陆庸？
裴世衡拧起一双眉毛。
虽说他的生活中不会过分关注一个人的容貌，可不可置否的是，陆庸的模样的确是宫中不少宫人曾议论不止的。从前他并没当回事，听听也就罢了，可如今从小姑娘口中听到，不知为何莫名就变了味儿了。
宋声说着说着便戛然而止，因为裴世衡的气场肉眼可见的低了下去，她都不知道自个儿哪句话说错了。裴世衡岔开话题神色阴郁的问起文皇后那日可曾对宋声说过些什么话，宋声想了想，将信封那事儿隐去之后，将其它话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转述给裴世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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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要你完成她吩咐的事，她曾吩咐过你什么？”
裴世衡并未纠结于宋声所纠结的点，他最不解的，无非是皇后为何会找宋声。后宫妃嫔并不多，从前他所知道的，只有文皇后和钟氏关系不大融洽这一点。至于容氏和崔氏，大抵都是默默无闻，和这二人都不亲近。如此转念一想，皇后生前在这偌大且孤僻的皇宫后院之中，居然真的连个能说体己话的可心人儿都没有。
“娘娘的吩咐……”宋声先是怔了怔，随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句话指的是哪一桩事，顿时一张小脸儿便染上了绯色。她张了张嘴，最终却是轻轻咬了咬自己那娇嫩欲滴的下唇，半晌也没能吐出一个字儿来。
“怎么了？”裴世衡见状，还伸出手去探了探宋声的额头：“你很热？朕叫人换床轻薄的被褥给你？”
宋声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猛地抓住裴世衡递过来的手，攥在手心里。她的手又热又软，指腹摩擦着那双大手的手背，咽了口唾沫，语气慢且迟疑：“陛下……真的想知道吗？”
宋声此刻脑子里忽然想起两个人，想起此前学过的那些东西，再配上文皇后最后留下的那几句话，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裴世衡还是头一回见小姑娘如此，当即有些茫然，便也就迟疑的点了下头。
宋声深深的吸了两口气，随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抽出一只手伸出去，挑开了裴世衡的被褥的一角，随后一溜烟便滑了进去。
男人的体温要比她高上不少，被窝像个火炉似的暖烘烘的。宋声一双藕臂环住裴世衡的身躯，双眸含情脉脉的迎上了对方那双充满不解的墨瞳。此刻的宋声小脸儿红扑扑的，眼含水雾撩人心弦，美得不可方物。她将脑袋凑得离裴世衡更近了几分，开口时热气儿就钻进后者的颈间与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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